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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5-03-04
窗花比较漂亮,经常用来装饰窗户,贴在墙上也是一种装饰。但窗花并非只有美观的象征意义,也有辟邪的功能。从窗花的辟邪功能的演化过程,似乎可以看到社会意识形态的变动。
窗花大多用红纸剪出来,有的是动物、植物形状,有的是人物形状,还有的是神灵形状。窗花艺人的手比较灵巧,很容易剪出身边的一草一木,剪出人物图形,动物图形,神灵图形。剪刀就是笔,红纸就是纸,用剪刀剪窗花,就相当于用笔写字。可是,窗花大多是红色的,没有白色的。用红色的就是要辟邪,而不是用白色的昭示丧事。在中国文化里,红色是喜庆的颜色,不但结婚的时候要用红色的东西,而且过年过节的时候,也要用红色的东西。而白色就是丧事的象征,人死之后,亲戚们戴孝,孝布都是白色的。窗花要用红色的纸剪成,不然就会出现和文化传统抵牾的问题。
最早的窗花可能是桃树枝,并不是窗花。就像古诗写的“总把新桃换旧符”,传说桃树枝辟邪。人们过年贴对联,用的是红色的纸,而最早的对联并不是用纸写成的,而是挂在门上的桃树枝,后来才用了红色的纸。“新桃”原初的意思就是桃树枝,“旧符”代表旧对联。桃树枝演变为在纸上画符,可以辟邪。后来,演变成对联。在红色的纸上写对联,既可以辟邪,又具备文化韵味。窗花也是如此,很可能最早的窗花就是桃树枝,过年过节的时候,人们不仅要在门口悬挂桃树枝,而且还要在窗户上悬挂桃树枝,都起到辟邪的作用。倘若只在门口悬挂桃树枝,窗户上不悬挂,岂不是让给鬼怪放开了口子,让鬼怪从窗户进来了?
在窗户悬挂桃树枝,后来就演变成了窗花。但为什么窗户上不贴对联呢?中国文化不喜欢重复,喜欢独具特色的美。门口两边贴了对联,窗户上就不再贴了,可以变换形式,以免喧宾夺主。冬天,窗户上会有霜花,人们模仿霜花剪出了花的形状,用红纸来剪,贴在窗户上,就等于欣赏美了,同时也起到了辟邪的功能。窗花不仅仅传递美,而且有辟邪的功能,或者说窗花本来是辟邪的,后来才具备审美的功能,抑或是辟邪和审美统一于一个整体,同时出现。不过,在窗花发展过程中,辟邪的功能不被强调,而审美的功能被强调,甚至人们只知道窗花是一种审美的东西,而不是辟邪的东西。
历朝历代的统治者都在宣扬神学,要用神学统治人们的头脑。皇帝自称天子,算是行天道的代表,而且还要宣扬道教、佛教等宗教,而民间老百姓大多不读书,不识字,很容易接受迷信思想,也很容易自己创造一些民间信仰。窗花并不是神灵,而是人们创造的民俗产品,代表着一定的美好寓意。窗花的流传过程中一定经历了一些剪出神灵模样的过程,也就是说,窗花剪成了神灵模样,贴在窗户上,等于门神,辟邪,还能给人勇气和信心。到了后来,窗花就变成了花朵、人物等东西,失去了神灵的模样。也就是说,在流传过程中,经过意识形态的选择,窗花自动摒弃了神灵的模样,变成了人们身边实体的物质,变成了喜庆吉祥的模样,甚至直接剪成两个大胖娃娃,剪成老寿星,剪成刘海戏金蟾等等,算是一种神灵的流变。
窗花似乎经过了唯物主义的洗礼,其实只是人们的头脑经受了唯物主义的洗礼,也就剪出了实体物质的窗花,当然也有一些美好寓意的老寿星等,却不是纯正的神灵。窗花可以辟邪,但辟邪功能并不会出现在正统的话语中,不会出现在宣传话语中,即便某些地方主打的地方特色就是窗花,也不会声称窗花具备辟邪的功能,而是把窗花弄成各种形状,甚至还要装裱起来,挂在墙上,算是展览。那么,没有贴在窗户上的窗花还是窗花吗?已经不是了,而是一种艺术品。
窗花似乎比较俗气,比起正统的山水画、油画等,根本不能获得什么认同。但要是从民俗的角度来看,窗花代表着诸多的民间愿望和审美,并且带有辟邪的功能。只是人们都不明说,但心知肚明。而展览用的窗花却没有什么辟邪的功能,顶多算是一种给人观赏的功能,况且没有贴在窗户上,也就失掉了民俗的意义。就好像没有穿演出服装,也没有在舞台上表演的地方戏演员一样,失掉了表演的环境,也就只能是清唱,获得一些礼貌性的认同了。
窗花的辟邪功能被有意剔除了,留下的是审美的功能,也是表面上都能认同的功能,却并不是窗花原初的功能。或许,很多民宿俗演变都经历了窗花一样的流变,逐渐变成一种纯粹审美的东西,而原初的功能早已经丢失了吧。